2010年10月13日 星期三


  在心中稍稍地計算了一下,這是第四次睜開眼睛。微
微地轉動頭部向周圍望了望,只是為了確定黑暗的部份依
舊黑暗。光線無法照射的地方像起了一層薄霧,模糊了所
有的界線。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失眠。

  如一具報廢的機械一樣靜靜地躺著,每一處關節都成
了生銹的零件無法移動。那是一種半允諾性的短暫癱瘓,
起因於渙散的思緒。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有些沮喪;但意
識旋即貫穿了四肢。於是緩緩舉起手來,伸進什麼都看不
見的夜。握放之間,手指的末梢好像碰觸到了這片黑暗,
溫馴而柔順的深色毛皮。想抓住什麼的時候,空空的掌心
隨之否定了這個事實。更強烈的卻是肌肉運動時帶來的收
縮感,熟悉而陌生。時序的進程如背負了超出負擔重物的
馱獸,一步一步緩慢前進。深夜裡,連空氣也為之凝滯。

  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鼻息,正以勻稱而綿長的方式穩健
地運行著。控管著這項運動的中樞神經散發出微弱的電流
,提醒自己要呼吸。有時中斷了一下,又接著繼續。像是
一首歌,維持一段重複的旋律。過了半晌才驚覺,原來,
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不多不少,僅僅存在於承載了靈魂
的軀殼中,一呼一吸之間的生命。當我們試著談論那些拯
救世界的遠大夢想與諸多抱負時,卻愈加地凸顯了生命的
有限性與微弱的根本事實。畢竟,呼吸是一註定緩慢停止
的過程,而這個過程貫穿了人生,連結了生與死的兩端。
當我們從母親體內出來,吸進第一口空氣時,就注定要呼
出最後一口空氣,在終老的床榻上。也許我的那個時刻會
跟現在很像,也是個安靜而寂寞的深夜。

然後一個轉身,碰觸到了清涼的竹蓆。竹蓆的溫度略
低於體表的溫度,那是已經在風扇降溫之後的溫度。秋夜
的風成了看得見的線條,徐徐吹拂過我全身的每一吋肌膚
。此時的肌膚略為發燙,似乎還殘留著洗澡水的溫度。在
意識變換之處,想起了曾經握過得許多手,冰冰冷冷像是
失去了生機而凋萎的青葉,自是帶著一絲淒涼。

最後,思緒漸漸上揚,漂浮在半空之中。開始有了不
規則的跳躍性思考出現,記憶畫面凌亂而片斷地閃現於眼
前的黑暗,組成一幅幅未曾看過得素描景象。或許這是心
理學常用的一種墨漬測驗,在無法解釋的各種圖案中,病
態的要求得到答案。定睛一看卻是本來就存在的黑暗,在
些微漫射的光線中所呈現的面貌,有稜有角。慢慢地,眼
神無法對焦,注意力被牽引回歸到了身上。此時,體內深
處傳來遙遠的呼喚,一聲一聲重複著相同的語調。側耳傾
聽,卻掉入了一片無意識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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