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8日 星期四

新加坡行

為新加坡行留下一點紀錄。

生平第一次到中國城(Chinatown)。

對於生活在臺灣的我們來說,理論上就是生活在最真實的華人文化裡。或者是,我們就是華人文化。但弔詭的是,當有機會到了國外,我們才能見到華人文化身處於主流文化中,會是怎樣的面貌。

在中國城中,可以見到比我們在臺灣所熟知的日常,更加進一步的華人文化。那些大膽且懷舊的用色,以及諸多「傳統」事物,像是想像中的華人文化給「具現化」,「商品化」出來了一樣。又或者,這樣的中國城,比起生活逐漸西化的我們,反而更加接近傳統。

這就成為了對比,一方是生活在東亞華人社會,逐漸西化的我們,另一方則是本質上是西方社會,卻守著心中的華人文化的中國城。我在這裡,彷彿兩者站在對面凝視著彼此,雙方都覺得前面這個人有點熟悉,
又有點陌生。

這次前往新加坡,最主要就是去了牛車水以及小印度區。對於小印度區,我本來是抱持著錯誤的期待的,當然這樣的錯誤的期待是我在去完以後,又聽了青年旅館的櫃臺小哥講完,才瞭解的。

我一直以為小印度區是這個社會對於不同社群的人們,特別保留規劃的區域,很期待看待宛若真的身處在印度的街道,充滿印度風味的裝飾建築,以及悠然漫步其中的印度人們。然而到了以後,才想起來那裡還是在新加坡。有印度商店,販賣著相對道地的印度香料與食材,有美食廣場充斥著各種美食佳餚,然而街道給我的感覺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直到第二天要離開時,與青年旅館的櫃臺小哥閒聊(華人,雖然用字遣詞略有不同,但大體上用中文溝通是沒有問題的),他告訴我新加坡政府為了建設而招募許多的外籍勞工(他用出外籍勞工四個字的時候我有點驚訝,我一直以為台灣比較多人會這樣用,或許他是配合台灣的用法),才會產生小印度區這樣的文化區。

他跟我說今天是平日可能有點冷清,如果是假日的話那邊才熱鬧(誇張?)。遇到假日他跟他的朋友都會盡量避開那裡,或者繞道。他有兩個女生朋友有一次假日走在那附近,真的被以奇怪的眼光看。(女生去印度很危險到底是種族與文化歧視還是敘述客觀事實?)

在台灣聽到這麼多關於移工的事,換了一個地方換了一個國家,結果好像聽到的觀點還是差不多。我從而覺得住在新加坡的種族之間或許遠不如我想得那樣平等,這裡終究是華人華裔佔據優勢文化的國家。那一刻我也在想是否華人社會就是以歧視聞名,但同樣害怕的話似乎從美國白人口中聽到,來形容黑人或者墨西哥裔,也是差不多。文化的差異中,又有很相似的地方存在。

2016年4月24日 星期日

關於影評

電影品味這種事似乎比政黨傾向或者宗教信仰更難以分類。

有時喜歡寫一些電影影評。當然比起那些專業的電影評論家,我寫的影片充其量只能算是個人心得,既沒有統一的標準,也沒有設定量尺指標,更不會特別花功夫去回頭翻找該片導演或演員過去的作品做比較。不過我想大部分的人的評論似乎也是這樣子,沒有面面俱到,零零散散就成一篇評論。

有好的評論,也有熱門的評論,兩者不一定會相等。通常熱門的評論像是一般熱門的文章一樣,總是能夠在用字遣詞上討喜,甚或用有趣的比喻以及觀點來抓住讀者的心。通常屬於觀者抒發情感的文章。好的評論則較傾向於分析。從各個面相去探討一部好電影之所以好的原因,或者一部爛電影之所以爛的原因。也是有又好又熱門的影評,惟我還未寫出過一篇。

看電影啊!真是既輕鬆又嚴肅的一件事。每每在版上看到一片好評,就難免有人會推說:「工讀生又來帶風向了。」於是也開始質疑同樣判斷的自己在其他人眼中是不是也被懷疑是工讀生。如果發了負評,那更是很難有好的共鳴(除非好笑的文章)。大部分的負評底下難免都可以看到像是「你根本沒看懂這部電影吧」之類的推文,使得該篇文章的作者智商被懷疑(不過這種戰來戰去的文化也是有好的點)。

昨天發了影評後,隨即上網找了之前在youtube上訂閱過的熱門電影評論頻道的作者,想看看他對於這部電影的評價。看了以後,覺得評論內容與我的也有幾分類似(有自誇之嫌),大部分認為主題點子還好,演員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但劇情太薄弱。那個頻道主給了一個不太及格的D,如果以一到十分來說,那部電影在我心中大概也就是四分到五分。

這或許也是為什麼我不太敢找人看電影的原因吧。當我認為一部電影真的讓我看不下去時,我也無法接受那些會說出有多喜歡的人的想法。同樣,當我認為一部片很好,也很怕遇到給很差負評的人。唯一的解決方式大概就是看一些非常大眾向且討喜的電影。

2016年4月23日 星期六

《換腦行動》

我認為這部片之所以不好看,是因為劇本的關係。一個好的電影需要一個好的劇本,而一個好的劇本需要流暢的、合理的、環環相扣的劇情。拍一種電影,必須要先決定電影的類型,然後決定電影當中要探討的主題與挑選其中要出現元素,然後利用人物、事件與對白去發展劇情,最後拼湊成一部完整的電影。

首先,本片的主題設定在兩個不同人的記憶出現在同一個人的大腦裡,主角傑瑞可受到比利的記憶的影響,不只讓他出現他無法理解的行為,也讓他出現不同的情感。我預期會看到導演設定正義與邪惡的共存,應該要有兩者衝突的展現,或者是跨越彼此的界線,但劇情幾乎完全沒有利用這個設定。不只如此,反而藉由幾個無關緊要的鏡頭展現兩種記憶共存的不適應,而那些劇情既跟主線無關,也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看看玩弄記憶的《神鬼認證》,或者正邪衝突的《變身怪醫》,都有很好的示範。於是主菜到這邊就砸掉了。

再來就算劇情爛,只要動作場景紮實,爽度夠,一樣可以作為及格的片子。這部電影明明設定成探員的記憶,但不想走諜報路線,所有偵查或發現的方式全都透過電腦直接顯示,一次又一次的偷懶,連反派也很偷懶,一直坐在那邊用電腦(從頭到尾也沒交代為什麼可以入侵對方的系統,敢情是為了續集鋪梗,但爛片就別拍續集了)。

最佳的劇情展現是每個人都使盡全力,高手過招,算計來算計去,卻漏算了一步,藉此推動劇情。那麼次佳就是有一兩個愚蠢的錯誤,導致一些事發生,使得劇情得以前進。最糟的,也就是本片所出現的,不只正義的一方很蠢,反派也腦殘,主角更是一點思考的意思都沒有。每個人都在幹蠢事,這就讓人完全無法接受了。

又設定主角原是兇殘的惡人,在一開始介紹還有很多殘忍的照片,看起來很能打,卻整部電影都沒有出現讓主角展現其「惡人的性格」的地方,反而只有一些小混混級的雜魚行為,也沒有及格的動作橋段。什麼都不到位。

接著是親情的劇情。這段有點矛盾的原因一方面我認為本片唯一值得看的原因就是女主角蓋兒加朵很正,超正。但另一方面,正是因為親情的橋段太多太冗長,使得這部爛片更是雪上加霜。使用親情的橋段沒關係,這容易讓我們覺得主角是有血有肉的人,像是《終極警探》中的約翰麥克連,他與其他角色的關係讓我們相信主角在面對敵人時,只要反派拿他重視的人要脅他,他會緊張害怕。

本片中花了許多時間描述(雖然真的很怪)傑瑞可有比利殘留的記憶,傑瑞可與比利的老婆和女兒相處(這種劇情真的超不合理)使得後者慢慢可以接受傑瑞可,而且那份記憶是愛著他們的。不過一樣也是處理的很差,那個秘密手勢的使用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就跟在處理傑瑞可一開始受到不同記憶的影響去揍小混混那邊一樣爛。最後的高潮戲一樣搬出拿家人威脅的戲碼,太過冷靜的主角與太過愚蠢的反派毀了一切,使得高潮都不高潮了。

好久沒有踩地雷了,嘖嘖。

2016年4月20日 星期三

橫豎,都沒你的份

有時,我看著那些被拍下的黑白照片。不是古老的照片,沒有歲月的紋路,而是年輕的,熟悉的,充滿活力的黑白照片。我細細觀察每一處深淺變幻,誇張笑臉上,肌肉牽動拉起的皺紋,靜物當中,不經意捕捉到的情感。大概是類似於那樣的東西。啊!黑白照片啊!

然而此刻我的內心像是步向一座淺灰色的階梯慢慢向下。走進我不想面對的心的房間。

L又約喝酒了。或許一年前我會雀躍的答應,現在卻猶豫起來。有時我會想,也許我們錯過了發展成最親密的朋友的機會。也許,人們只是偶爾需要幾個可以喝酒跟說話的朋友,拿來喝酒與說話。(有時還有做愛,但我不會是做愛咖。)

不想要兩個人在房間喝酒,也沒有很想在外面吹風。儘管夜裡已不再寒冷的難以忍受。只想保持安全距離。(春天與秋天的夜晚,不像夏天這般炎熱,又不如冬天那般寒冷,以及發生在那些夜晚的事,總是維持著一種曖昧不明的溫度)

想想這或許是我的壞習慣。總是疏於維持關係。

保持距離是為了保護她,還是保護我自己?甚至連談話都覺得害怕與疲倦。這樣很糟。

內心還想著投資的事情,虧錢的事,也不想找誰討論。沒有什麼事情是有進展或令人期待的,除了讀到一半放在包包裡的小說。人魔系列還真是好看。我又倦了。

每每當我感覺L又向我靠近,又像是意欲將一些心情託付在我這邊時,我就難免想起這或許又只是另一種投射,作為她在半個台灣遠的男友與家人的替代品。對於好友的別離與母親的思念,產生的難以排解的寂寞。我又是如何能承擔這一切。

長夜漫漫。

友人C問起了如何在低潮時走出低潮,我胡亂出了些鬼點子。看似很有道理。但沒說出口的,或許是:「就這樣留在那裡,別動,就這樣。」像是村上春樹作品《刺鳥人三部曲》當中,主角岡田亨順著梯子慢慢下去,靜靜的待在黑暗深處,說:「我還有井。」那是發生了動物園大屠殺的故事。可真是嚇人。

V在班表一出來就急急忙忙的敲我跟我換班。似乎總是這麼剛好,又一次的,我將她正好缺的那天休假換給她。她的感謝與我的回覆都像是套好一樣,依照著某套劇本演出。有時也會想著從別人那裡拿回些什麼好了。但仔細想了想,什麼也拿不到(也不想要)。就像之前看過的故事,天堂裡的人跟地獄裡的人同樣坐在圓桌用餐,每個人只能用長長的筷子吃飯。這長長的筷子偏偏無法夾菜放到自己的碗裡。地獄裡的人每個人都餓肚子,因為無法夾菜給自己。然而天堂裡的人每個人都吃飽了,因為他們都幫彼此夾菜。

真是個爛故事。

於是選項很簡單。我像是拿著一雙過長的筷子,我不確定別人怎麼樣,但我肯定是無法夾菜給自己。但我至少還能夾菜給別人。於是我的選擇就只存在於夾菜給別人與不夾菜給別人兩種。橫豎,都沒有自己吃到的份。

「我的電影就像一場大雨,但你們不要帶傘。」~畢贛

2016年4月19日 星期二

《飛躍奇蹟》

《飛躍奇蹟》,基本上是在講Eddie The Eagle在教練的訓練之下,於1988年代表英國參加於卡加利舉辦的冬季奧運跳台滑雪項目的故事。跳台滑雪是一項讓選手從很高的跳台一路滑行,飛躍出去判定距離以決定勝負的運動。在進戲院以前,根據臉書好友們的評價,大概可以想見是一部典型的好萊塢勵志劇情片,題材是真人真事改編的傳記類。通常這類型的電影很少失敗。我在看這部電影之前不禁想說,如果今天心情很差,還不小心看了一部拍得很爛的勵志片,那可真是慘。這又是題外話了。不過很顯然,《飛躍奇蹟》這部電影的確不會讓人失望。

我想每一部運動類型的電影,或者說每個描述主角努力奮鬥過程的故事,都不可避免的需要談討「究竟是結果重要?還是過程重要?」這是這類型的電影一定要解決的問題。奮鬥的過程可以很感人很勵志,可以克服很多困難,但比賽結果就是一翻兩瞪眼。勝負是無法避免的,但如何在最終結果可能不是這麼滿足觀眾期待,又仍然能夠給予觀眾一個夠好的答案讓他們買單,就決定了這類電影的好壞。

電影引用了奧林匹克創辦人的話:「對於奧林匹克比賽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不在於獲勝,而是在於參與。」(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n the Olympic Games is not winning but taking part.)

這部電影的主角顯然不是成績最好的一個。不過如果看見了「運動」的另一個面向,那麼就能看見這部電影的價值。這部片之所以好看,最重要的一點,正是因為導演在平穩熟練的拍攝手法與劇情鋪陳中,滿足了人們對於那種「不怕困難,貫徹到底,絕不輕言放棄」的精神的期待。當我們看著電影裡的人們跟著劇情發展奮鬥突破困境的同時,似乎也能同時感受到自身生命超越提升的可能,這大概就是正面能量吧。

另外,主角對於參加奧運這件事,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接近偏執。他似乎能夠以不同於其他人的角度去看待事物,無意識的忽略風險跟高估可能性,在不知道後續發展的前提下,可以說是勇敢,也可以說是魯莽。這樣的人格特質在面對外在環境時,很容易讓自己遍體鱗傷,不論是生理或者心理。或許內心很堅強的人,多少都已經習慣了外界不理解甚至等著看好戲的眼光。這樣的人有時也會讓其他人覺得難相處。因此在極有可能付出了一切社會仍然沒有給予你肯定時,就需要能夠積極自我肯定的能力。

最後,當泰隆艾奇頓在德國的跳台滑雪場第一次遇到休傑克曼時,我實在很想聽到這個操著英國口音的英國人說:「嘿~這位澳洲來的大叔有什麼事嗎?」

2016年4月16日 星期六

《科洛弗10號地窖》

《科洛弗10號地窖》,英文片名就是在10 Cloverfield這個地方的地窖。可以說是這一兩年看過最佳的驚悚片。

導演挑了一個非常好發揮的故事背景。讓我們試著想像一下:一個美國南部鄉村的壯碩農場大叔,服役十幾年的前海軍隊員,顯然有情緒控制的問題,堅定的末日論者,建造了一個地下堡壘,還告訴你世界正被外星人攻擊,把妳綁到這裡不讓你出去是為了要保護你。

光是這種設定,大部分的觀眾馬上可以喚起記憶中曾經看過的某些影像:相信世界即將毀滅,大災難的降臨,外星人會來接他們,或者相信政府正在無時無刻秘密監聽著每個人。他們看待自己時,認為自己是極端理性的,但他們在其他人眼中卻顯得極端不理性。這種極端理性與極端不理性的產物,本身就令觀眾感到恐懼。

音效與背景配樂的運用也很好。利用急促的音樂將劇情推展到高潮,也將觀眾的注意力完美與劇中人物相結合。有時也不吝將音樂關掉,安靜的畫面宛若屏住的呼吸。

「如果你在故事開頭看見一把槍,那麼他在故事的結尾就會被擊發」,導演在劇中安排的所有伏筆都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他的作用。完美的遵守了「出現,消失,再重現」的原則。看完電影之後會滿意於每件事都被交待清楚。

劇情上也經過巧妙安排。觀眾要感受到驚嚇與恐懼是需要注意力的。雖然強烈的畫面與衝突能夠抓住觀眾的注意力,但不幸的是觀眾的注意力通常很有限,如果沒有抓好節奏,那麼很容易使得觀眾看到出戲。

本片中對於那種「一緊一鬆」的劇情節奏掌握非常好。可說是輕易玩弄觀眾的情緒。往往真相摻雜著謊言,而謊言則是覆蓋掩飾的真相,於是觀眾跟女主角就像是驚弓之鳥一樣,導演完全不給予任何保證的事實,也不給予任何舒適溫暖。

這部片不走以往驚悚片的路線(每個女角都是花瓶,只會逃跑尖叫然後以很蠢的方式被殺死),這部片就是要安排一個堅強,有行動力的女主角。在這樣的劇情中,觀眾只能相信女主角,相信她堅定的意志與決心。

很棒的一部驚悚片。

2016年4月11日 星期一

生命中的召喚

我認為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不會只出現一次。如同村上春樹在小說中所說的:「我們都只能活在極有限的可能性裡。」貫穿人的一生,影響一個人的生命基調,是某種不斷重複的旋律。我們只能和著旋律唱歌,否則就會落得五音不全。

正因為一個人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情不會只出現一次,那麼我們就不可能錯過。這些事情有可能因為種種因素暫時消失,隱沒在環境嘈雜的噪音中,但當我們願意用盡全身心去諦聽,一定能夠發現潛伏在底下,從未變過的主旋律。

而我相信那樣的主旋律是會帶給人力量的。

今天是個有趣的日子。之前調單位的同事,不知道為什麼又回來上課(到底是不是上課也沒人知道)。有人說是自願請調回來,也有可能是被調回來,但這個問題對現在來說還是太尖銳太尷尬了(或許永遠都會是尖銳而尷尬的問題)。

那樣的人,出現,消失,再重現。

我曾經羨慕與渴望去她去的那個地方。以為自己有機會在那裡一展抱負,發揮所長,卻在之後才突然明白那樣的想法也不過是幻想。是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的投射。蛋糕只是謊言。

今天也是隔了好幾個月重新回到西門那邊去重訓的日子。忽然覺得該去運動一下,所以就去了。抱持著一定要好好運動的心情到那裡。結果一打開電梯門,沒有了往昔的熱鬧景象,取而代之的是燈光沒有全開,半是昏暗的重訓間。幾個老面孔還在。

教練迎上前,向我說明了原委。原來這邊在幾個月前就決定停止營業了。詳細情況沒有解釋,也許是經營不善。「總之,」她看著我拿出的會員卡,對我說:「還是可以跑遠一點到其他的分店去運動,但這邊可能沒辦法了。」如果今天想活動活動身子還是可以,只是,不知道之後哪一天就會全部撤掉了。那一幕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想起了鐵達尼號開始沈船大家逃生時,仍然有四個人的樂團堅持演奏到最後,讓樂聲能夠稍稍安撫恐懼的心。

有點感慨,沒想到這裡就在我不在的這幾個月突然決定吹響熄燈號。如果我再晚來幾個月,可能連這一段解釋都沒機會聽到,也沒機會告別。或許冥冥之中的確有某種預感存在,於是召喚我前去見最後一面。

電影《朝聖之旅:保羅科爾賀》中,主角保羅因為看了電視中《星際爭霸戰》的片段,感受到了某種神秘的召喚,於是決定開始在車庫,用他的打字機開啟了出版雜誌的事業。當然這個決定後來也大大的影響了他人生。我們是否也只是在等待那樣的召喚。

總之又要找新的地方運動了。

2016年4月4日 星期一

《郊遊》

想要先用戲謔一點的角度來看這部片。這部片男主角李康生很重要,我猜劇本大概是這樣寫,這一幕李康生站在那邊舉牌,下一幕李康生蹲在那邊抽菸,下一幕李康生走進屋裡睡覺,下一幕李康生還是站在那邊舉牌,下下一幕李康生吃雞腿便當,下下下一幕李康生跟兩個小孩子吃雞腿便當,然後這一幕李康生吃高麗菜。這是一部沒有李康生不行的電影。

長鏡頭的運用手法在現在很多電影中都很常見。像是電影《鳥人》裡的長鏡頭就為人所津津樂道。藉由同一個鏡頭跟著人物移動,來轉換場景將劇情展開,使得觀眾的注意力與投入感不會被突然斷開的畫面切斷。然而本部片的長鏡頭,與其說長鏡頭,不如稱作是作風大膽的靜止鏡頭。經由安排過後的近距離特寫,在鏡頭完全沒有移動的情況下,逼迫觀眾必須要去凝視那些我們常常一眼就忽略的人物臉上的表情。又或者,在固定的中距離鏡頭畫面,觀看角色的互動。本片靜止的畫面,導演往往會將畫面重心放在左或右三分之一處。

導演曾經對媒體說,他想改變觀眾們早已習慣的,好萊塢式的,對於電影畫面的時間感。而他也的確做到了這點。想像一下你看著一個靜止畫面,可維持多少秒不會去注意經過了多少的時間,這部電影每一幕的感覺都像是將最大容忍時間再放大兩到三倍。當我們平常看電影時,總會挑剔的要求每一個畫面只能給予適量的資訊,太多的資訊或太快的運鏡節奏會讓觀眾無法清楚掌握劇情。偶爾有些導演便會安排某些元素的出現、消失、再重現來達到效果。而本片則突破了這項限制,在克制之中,近乎吝嗇的給予觀眾習慣的注意力集中的點。觀眾與觀眾的眼睛被徹底的綁架。

有一幕最好的,個人認為應該是李康生吃高麗菜。那一幕是劇中的高潮。雖然電影節奏緩慢,而且畫面靜止,但仍然精簡地藉由每一幕的推展,準確的將情緒一層一層堆疊,最後的表現就是李康生醒來,看著那顆被畫了人臉的高麗菜(孩子們對於母親思念的替代),心裡想起離開的妻子,想起自己在舉牌的樣子,想起了在一旁熟睡的孩子,想起了一切的一切,於是他先用棉被想悶死那顆高麗菜,再把高麗菜抱在懷裡,又發狠把高麗菜一口一口咬碎吃掉,最後畫面停在滿口滿床的高麗菜,以及坐在其中泣不成聲的李康生。既是對妻子的恨,又不捨對妻子的愛,然後又希望能夠同時成為父親與母親兩個角色。

另外有一幕,很有名,是李康生花了八分鐘吃雞腿便當。對於一個社會底層,如流浪狗一般的人物(電影片名),我們期待看到的是什麼?戲劇般誇張的怨天尤人?還是充滿正面能量的努力上進?不不不,更多的是看到面無表情,壓抑的人們,源自於對生活在這個社會充滿巨大的無力感。現實壓榨著他們,使得他們喘不過氣,沒有快樂,也沒有痛苦。只有悲到深處,悲從中來時,才會從那種巨大的悲傷中,流下痛苦的眼淚。

有兩幕是角色看著廢棄大樓的壁畫。那幅壁畫或許象徵著某種自現實生活的輪迴中解脫的可能。當我們在凝視著電影中的角色,電影中的角色也正凝視著壁畫中的世界。於是每一個觀眾都在那瞬間成為了他們。

2016年4月2日 星期六

蘭陽牛肉麵

今天去掃墓,一年一度的清明祭祖。行經宜蘭市區的路上時,往外隨意亂看,就看到了一家店,跟我記憶中的某個場景幾乎完全吻合。

當兵剛下部隊沒多久就接到任務,大意是原本迫砲排的人正在高雄步校受訓,因為受訓要結束了,所以需要人手下去幫忙搬東西回宜蘭。某一天放假以後,就被告知直接在收假時前往國父紀念館。那時候跟大家都非常的不熟,就算是同一梯進來的也不熟。那是一個天氣陰陰的下午,在國父紀念館外面,一輛接著一輛串連起來的遊覽車正停在路邊,形成一個陣容龐大的車隊。上車的全都是阿兵哥,準備被載往不同的營區。

抵達時,高雄已經是深夜。我們開進一片漆黑的步校(有趣的是軍中對於許多地方的記憶都是從某個夜晚開始),由迫砲排的中士排副出來招呼大家,帶著我們這群菜兵前往他們住的營舍。沿途經過步校的餐廳時,還跟我們講說什麼什麼好吃的。對於剛結束新訓與二階段訓的我來說,能自由前往熱食部打打牙祭的事情可真不敢想像。進了營舍後,簡單講解明天的行程,打點好晚餐跟盥洗,就放大家就寢了(睡在睡袋裡)。

其實早已撤收打包完畢,我們所要做的,只是將東西搬上車,讓他們載回宜蘭。那是一大早,沒有早點名也沒有晨間體能,因為在外受訓一切從簡。用完早餐之後就兩兩一組魚貫進出營舍大門,將一個一個的木箱搬上車。

連長在快結束時出現,可能剛剛正在跟步校確認營舍交接的事情。之後就是分配其他人怎麼回去。我也真忘了其他人怎麼回去了。只記得大家在說誰坐誰的車,然後我就被分配到連長的車。於是乎,我就這樣坐著老蔡的車,一路從高雄飆回宜蘭(老蔡當時還開著小MARCH,所以只能載一個人,不過老蔡開車真是快)。

半路上,老蔡跟我說他要我坐他的車的原因是因為他想確認一下我的想法。那時我剛到部。他說他覺得有些高學歷的人雖然能力不錯,但常常想法怪怪的,或者很難搞,或者根本懶蠢笨(後來我才知道他指得是誰)。他也跟我說,他覺得他沒有能力改變誰。現在的役期只有短短一年,而每一個人的脾氣習慣,都是經過十幾二十幾年的養成,怎麼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就改變。「但在你服役的這段期間,」他這麼說:「我們會需要好好合作。」

那時候還在礁溪鴨母寮營區。到宜蘭已經很晚了(我似乎還在副駕駛座昏睡了一會兒)。過了晚餐時間,回去也沒東西吃。連長就把車停在某家牛肉麵前面,跟我說來吃晚餐吧。我們坐在一張小圓桌。他說這間店不錯,問我想吃什麼,跟我說別客氣。我可能簡單叫了一碗牛肉麵,因為當時我真的緊張斃了。完全想不起來那碗牛肉麵的味道。離開時,本想稍微記一下店名,想說下次可以自己來吃吃看。不過之後就再也想不起那間店的名字。

但剛剛經過時,看著那樣的招牌,那樣的店內裝潢,所有記憶一下子又全部回來了。

這或許是我畢業以後,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我只是因為學歷而被以不同的角度看待。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學校的頭銜,所帶給我的,是一種摻雜懷疑的可信任感。他人以彷彿是不同世界的人一樣的角度打量著我。他們試探的語氣與眼光是如此清楚。那一刻,我既想要成為我自己,也被期待成為他們所希望看見的我。

然而,事後證明,在整個不到一年的軍旅生涯中,我認為自己始終沒有辦法成為我在他們眼中所看見,他們所期待的我。或許比起為這個世界帶來貢獻,我的學校的頭銜,讓我為這個世界所帶來更多的只有失望。每每我想起這樣的事實,我就會徬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