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日 星期六

蘭陽牛肉麵

今天去掃墓,一年一度的清明祭祖。行經宜蘭市區的路上時,往外隨意亂看,就看到了一家店,跟我記憶中的某個場景幾乎完全吻合。

當兵剛下部隊沒多久就接到任務,大意是原本迫砲排的人正在高雄步校受訓,因為受訓要結束了,所以需要人手下去幫忙搬東西回宜蘭。某一天放假以後,就被告知直接在收假時前往國父紀念館。那時候跟大家都非常的不熟,就算是同一梯進來的也不熟。那是一個天氣陰陰的下午,在國父紀念館外面,一輛接著一輛串連起來的遊覽車正停在路邊,形成一個陣容龐大的車隊。上車的全都是阿兵哥,準備被載往不同的營區。

抵達時,高雄已經是深夜。我們開進一片漆黑的步校(有趣的是軍中對於許多地方的記憶都是從某個夜晚開始),由迫砲排的中士排副出來招呼大家,帶著我們這群菜兵前往他們住的營舍。沿途經過步校的餐廳時,還跟我們講說什麼什麼好吃的。對於剛結束新訓與二階段訓的我來說,能自由前往熱食部打打牙祭的事情可真不敢想像。進了營舍後,簡單講解明天的行程,打點好晚餐跟盥洗,就放大家就寢了(睡在睡袋裡)。

其實早已撤收打包完畢,我們所要做的,只是將東西搬上車,讓他們載回宜蘭。那是一大早,沒有早點名也沒有晨間體能,因為在外受訓一切從簡。用完早餐之後就兩兩一組魚貫進出營舍大門,將一個一個的木箱搬上車。

連長在快結束時出現,可能剛剛正在跟步校確認營舍交接的事情。之後就是分配其他人怎麼回去。我也真忘了其他人怎麼回去了。只記得大家在說誰坐誰的車,然後我就被分配到連長的車。於是乎,我就這樣坐著老蔡的車,一路從高雄飆回宜蘭(老蔡當時還開著小MARCH,所以只能載一個人,不過老蔡開車真是快)。

半路上,老蔡跟我說他要我坐他的車的原因是因為他想確認一下我的想法。那時我剛到部。他說他覺得有些高學歷的人雖然能力不錯,但常常想法怪怪的,或者很難搞,或者根本懶蠢笨(後來我才知道他指得是誰)。他也跟我說,他覺得他沒有能力改變誰。現在的役期只有短短一年,而每一個人的脾氣習慣,都是經過十幾二十幾年的養成,怎麼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就改變。「但在你服役的這段期間,」他這麼說:「我們會需要好好合作。」

那時候還在礁溪鴨母寮營區。到宜蘭已經很晚了(我似乎還在副駕駛座昏睡了一會兒)。過了晚餐時間,回去也沒東西吃。連長就把車停在某家牛肉麵前面,跟我說來吃晚餐吧。我們坐在一張小圓桌。他說這間店不錯,問我想吃什麼,跟我說別客氣。我可能簡單叫了一碗牛肉麵,因為當時我真的緊張斃了。完全想不起來那碗牛肉麵的味道。離開時,本想稍微記一下店名,想說下次可以自己來吃吃看。不過之後就再也想不起那間店的名字。

但剛剛經過時,看著那樣的招牌,那樣的店內裝潢,所有記憶一下子又全部回來了。

這或許是我畢業以後,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我只是因為學歷而被以不同的角度看待。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學校的頭銜,所帶給我的,是一種摻雜懷疑的可信任感。他人以彷彿是不同世界的人一樣的角度打量著我。他們試探的語氣與眼光是如此清楚。那一刻,我既想要成為我自己,也被期待成為他們所希望看見的我。

然而,事後證明,在整個不到一年的軍旅生涯中,我認為自己始終沒有辦法成為我在他們眼中所看見,他們所期待的我。或許比起為這個世界帶來貢獻,我的學校的頭銜,讓我為這個世界所帶來更多的只有失望。每每我想起這樣的事實,我就會徬徨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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