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5日 星期一

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老師過世已經過了一年又快要一個月。最近在朋友的臉書上又看見了關於老師的動態,才想起這整件事情。此時便能深刻的體會到時間之流,是如何一層又一層的覆蓋上去。

今天清晨驚醒,夢到了老師。

地點應該是在咖啡廳。我在裡面,由於座位不夠或者其他什麼的關係,所以必須和一個陌生的女生對坐。兩個人被擠到靠近牆壁的座位。

忘記是我先提議還是那個女生先提議,我們決定來玩遊戲。一開始是在下圍棋,我執白子她執黑子。一恍神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樣貌。圍棋的棋石變成了像是樂高的積木。還是可以看出在爭地盤這件事。一塊接著一塊的積木接壤著。在我發現變成積木的同時,遊戲其實已經大局抵定,白子失去了大部分的地盤。

於是我們決定交換名字。明明剛說出姓,對方卻能夠將我完整的名字全部說出來。當我好奇詢問的時候,那個女生說我知道你是誰。她說唱一首歌給我聽我就知道了。於是她就這樣唱了起來,對旋律已經沒有印象了,卻知道那是一首歌,而且馬上知道那是一首紀念老師的歌。我的直覺是也許她在閱讀老師的生平的時候,讀到過老師曾經在台大授課的這件事,也包含了當時的學生名單。

我在那首歌的畫面裡看到一個中年,身材寬大的婦女,似乎配合著歌曲在介紹老師的生平。然後是老師出現,以那一年記憶中的形象出現。兩個人是坐在分別兩張桌子,開心的唱和著。第一印象是想起來老師總是這麼有活力的跟我們分享課程時的模樣,開朗而溫暖,還有對於小說的活力與熱情。

我曾經想像過幾次老師一人在紐約的家中,決定結束自己生命之後所剩餘的最後一點點時光,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度過的。在我從未看過的紐約家中(想像中老師應是住在某個高樓的公寓裡,窗外背景是夜晚的紐約市),如此黑暗,如此寂寞冷清。老師想起了師丈的模樣,以及那一股湧上心頭的悲苦孤獨。

從來沒有預料到的夢境。我很少很少會夢見真實世界的人在夢裡出現。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夢境多半是參雜著恐怖電影的氛圍,我總是在被追殺,或者設法逃離什麼。所以這樣中性的夢的出現更顯得與眾不同。

這個夢境的出現使得我彷彿可以聽到老師在問我:「你的生活快樂嗎?這是你想要追求的生活嗎?」就像是寫小說的人必須誠實,必須直面自己的內心深處。小說容不下一絲的虛偽。

老師不是質問我,而是用她那一貫的溫暖語調來關心。但我卻沒有辦法回答老師的問題。這究竟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2015年5月24日 星期日

自異鄉醒來

昨天晚上睡前,臉書的好友分享了一個Youtube的連結。根據標題,是美國太空總署NASA利用無人太空船所收集到的來自「海王星」的聲音。聲音聽起來有點像一些風聲以及雜訊的組合。影片的畫面掛著大大的藍色海王星,背景是那一如既往深邃而神秘的宇宙。彼時是凌晨兩點多,夜已深,一個人獨自在電腦前聽著那樣破碎而沒有意義的聲音。也許是因為如此,那聲音真的成為了海王星的聲音。就像有一天突然有人分享用什麼最新電腦技術還原的「蒙娜麗莎」的聲音一樣。朋友分享的文字是:我想死在海王星。

睡得不好似乎是可以預見的事。早上六點多昏昏沈沈的醒來一次,刻意忘記拉上的窗簾使得窗外的陽光顯得有些刺眼。隨之又陷入一陣狂亂的夢境當中,再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時間點醒來,身體有些僵硬,應是夜班累積的疲勞。窗外的陽光依舊刺眼,由於近日不斷下著梅雨,使得陽光的顏色與清晨六點多的陽光並沒有多大的區別。我就這樣躺在床上看著那樣的窗外,像是甫自異國歸來。

我是自床上醒來,也可以說,我是從生活中醒來。每天每天自己從自己的生活中醒來,而醒來也只有面對生活。水泥房屋是我的衣服,而城市是我的巢穴。然後想起了也是有這種可能性,露宿在森林裡,沒有帳棚覆蓋沒有登山行李只是單單一個人,早晨緩緩的醒來,像是真正的回到「世界」的一部分,並從中甦醒。

退而求其次,那些旅行的時光之所以如此珍貴,在於我們偏離了日常。最夢幻的時刻即是經過一個晚上,然後醒來發現自己是在異鄉,是在一個我們喚不出大街小巷的名字,沒有親切熟識的親人好友的所在。唯一真實的只有當下的自己與自己看到的,感覺到的這一切。混著新鮮感的陌生如清新冷冽的冬天空氣。經過幾天的相處之後你又隨之離去,像是離開了只屬於自己人生記憶中的桃花源。就算城市依舊存在,那樣的特定時空中(幾歲的自己待過的城市)的一切也不會再重現,永遠封閉於時間的迴路裡。

下一次的北海道行預告

距離上次更新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月左右的時間。結束了這個月第一週的夜班,終於,謝天謝地。

六月沒有夜班,目前沒有,應該也不會接其他人的夜班。剛好湊齊了幾天連假,想要再去北海道一趟。七月開始就是旺季了。六月中旬的空檔,冬景與雪景已經消失,春天的櫻花也告一段落,而隨之即將猛烈綻放的花海也才剛剛開始。看起來正是時候。

上一次去北海道,事後檢討的結果是吃了太多拉麵。也許是因為太興奮,或者高估了自己對於拉麵的興趣,也或許在日本當地拉麵店的確就跟台灣的魯肉飯一樣普遍,總之就是吃了太多太多的拉麵。這是要檢討的一點。

另外一點覺得有點可惜的是跑了太多行程。雖然事後回顧起來每一個點都相當不錯,也值得花時間去,但是太貪心的結果就是每天都像行軍一樣的長途跋涉。這似乎也沒辦法避免,畢竟難得出國一趟,總是想好好把握機會走走逛逛。

已經訂了在札幌市區三個晚上的青年旅館,總共房價大概是兩千五百多出頭。共用房間的青年旅館,也算是一種初體驗吧?在還沒有這麼多便宜機票的額度,也還沒有這麼多的旅遊預算以前,還是乖乖住在便宜的地方節省一些開銷好了。這次打算一萬五左右打發完全部的旅費。

其實自己真的沒有特別偏好一個人的旅行,但就像很多其他生活中的事情一樣,好像也找不到共同的朋友,於是就順其自然的一個人。僅是如此而已。

下個星期繼續夜班。

2015年5月17日 星期日

戴上新的面具

於是在過了將近一星期左右,分別接到三個人不同時間的訊息。這些間斷傳來的訊息似乎只是提醒自己,我當初有多麼虛偽,多麼矯情,於是只想回她們說:「去找妳們的男友吧!」

因為求不到所以把對方貶抑一番之後推開,簡直完美。

說到真誠,想到了大凱在大四的蘭友會送舊上說的話。想起他兀自地站在台上,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將那些曾經跟我們走在一起,一起努力一起歡笑一起難過,現在卻不在台下的同伴的名字,大聲的說出來寫出來。他們應該要跟我們一起接受祝福,一起為這段大學蘭友會的回憶劃下句點。到底該說他不會閱讀空氣,還是說正是因為讀懂了,沒辦法接受,才需要這樣說出來。

要真誠面對他人,也要真誠的面對自己的心。不要勉強,不要虛偽,不要維持那些假象。不要為那些離去而感到太過悲傷。身邊的人總會離開,緣分很短暫,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再跟對方相處了,總是要難過的,但不要感到太過難過與悲傷。

而感情的患得患失,有時就是真的很希望對方能夠忽然忘記一切。

想起了同事A,經歷了前一段感情,在被劈腿後分手。下一段感情的對象是一個已經認識很久的男性好友。覺得這樣比較好。曾經被劈腿被背叛,面對這一段感情時,像是將兩個人的關係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一樣。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劈腿被背叛,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所以只能這樣了。

到頭來,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帶著程度不同,深淺不一的心靈傷痕。而我們只是不斷地想要去補償這些曾經受過的傷。

2015年5月16日 星期六

回到一切的真實

看來不論我承認與否,我都慢慢從那些內心的困惑當中離開。那一天,她們三人再度達成了某種協議,於是我也與自己達成了某種協議。

我討厭虛偽和偽善。所以當我回頭看待自己的想法,我發現自己極度厭惡那裝模作樣的自己。假裝自己沒有什麼人不行,假裝自己十分在意什麼人,假裝自己關心什麼人。重點是這一切根本不成立。事實是,沒有誰在失去誰之後真的活不下去。或許會活得有些痛苦,像是困在狹窄的地道試圖爬到地表,但沒有真正活不下去的。

所以我厭惡自己。我厭惡自我欺騙,像是我沒有她們不行。我厭惡那些愚蠢的太在意,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是那些真正需要其他人,而沒有辦法一個人活得很好的人。我討厭這樣。事實上,她們是否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的生活中,都沒有太大的意義。她們從來不曾帶來意義。

一直以來的互動是我丟出些什麼,然後她們回應。消極的回應。像是自己一個人在玩扮家家酒一樣。如果你深究下去,你感受不到那些願意與你真心互動的感覺。不是誰的錯,因為普通朋友應該如此。不用把心全部交出去,只要虛應故事即可。開心的時候說說話,心情不好的時候轉頭就走。沒有人有什麼負擔。應當如此。

這樣的關係不是我所追求的關係,而這樣的關係一點也無法成為某種親密關係,無法成為情感的安全網。甚至無法成為任何的什麼。既然什麼都不是,那就這樣。

所以我還是討厭自己的虛偽,討厭自己的不真實。為了某些錯覺與幻想,竟然可以容忍自己陷入這種不真實當中。拒絕虛偽的自己,才能重新回到自己。

2015年5月11日 星期一

前往火星的單程車票

他中選了。人類歷史第一次,飛往火星的計畫。但是很抱歉因為技術限制所以是一張單程車票。巨大的太空火箭像是一棟大樓。穿上全身的裝備,通過發射台的梯子與通道緩緩走向火箭,他感覺到輕微的暈眩。

他利用窄小的通道爬進火箭,安坐在設計精密複雜的太空儀器當中。科學家為他戴上圓形的透明玻璃面罩。他們告訴他:別擔心,接下來你會睡上一覺。當然比不上自家這麼舒服,不過卻是可以好好安心睡的一覺。睡一覺醒來,你就已經在那裡了。

耳機中傳來倒數,巨大的火箭升空,散發著強烈光芒的火焰自底部噴射而出,提供足夠的推力離開重力的影響。筆直向上衝入雲霄的火箭沒有一絲疑慮。彷彿為了獨立生存,奮力掙脫母親的孩子一般。巨大火箭快速的上升,他卻覺得心跳變得好慢好慢。

那一片天空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遼闊,也越來越深遂。離開地球的地球人,離開母親的孩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耳機不再傳來訊息。宇宙之中好安靜。然後他開始聽見歌聲。來自童年時期,某段模糊的記憶中,母親曾經在他身旁哼唱過的歌。他想起了很多事。從此以後,他就是唯一的一個人了。

穿越夢境

怎麼會想起來呢?忽然在夢裡出現的眼神。一瞬之間,穿越了無數背景模糊、卻又感到無比溫暖的夢境所出現的眼神。那是在一個我們所曾經熟悉的人的臉上,所出現的溫柔的眼神。

我們可以夢見。夢見那顆獨自生長在懸崖上的孤樹,結實纍纍。也許究其一生,我們都是為了與之相遇。宛如早已銘刻在命運上的預言。樹結下了果實,豐美碩大的鮮豔果實。我們滿懷感謝的依坐在樹下,聽見風的歌聲。

在風中呢喃的歌聲,是呼喚著我們名字的人,來自地球的另一端,或者只是心的彼岸。心的彼岸是一個不需要多餘的言語,可以互相理解的完美世界,但我們只能看見那樣的世界,卻永遠無法觸及。屬於心與心之間的彼岸。

她走入了雲霧繚繞的秘境。秘境中的湖,幽暗碧綠的湖深不見底。她佇立在岸邊,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投下了一顆石頭進入湖中。湖面泛起陣陣漣漪。她開始聽見來自湖的歌聲。

2015年5月4日 星期一

抹香鯨的夢

早上六點半,在公司結束了為期兩週,共十一天的大夜班。坐在還是略嫌陌生的六樓的位置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從夜晚慢慢過渡到白天。「只要等到天亮,一切都會沒事的。」我每次都這樣對自己說。下班的那一刻,迫不及待的從LAX回到台灣,不用再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只需要關上電腦電源。

夜晚待久了,對於時間流逝的速度感也變得與其他人不同。不太能夠像白天一樣那麼確定地指出「好的,這裡是開始,然後到了那裡就是結束。」這樣,尤其是在夜晚回答了無數次的早安以後。

在某幾個夜班的日子,睡眠時間變的相當漫長。幾乎可以從早上九點多下班就開始睡,一路昏睡到下午五六點,簡單吃過東西洗澡後,繼續補眠到晚上上班之前。你以為自己不需要這麼多的睡眠,但你可以感覺得出來,你的身體在向你需索這些時間。「嘿,為了某些原因,你應該能理解吧。所以不好意思,到那邊為止(它指了指時鐘上的數字),接下來的時間我都要全部拿走了喔。」身體如是說。

長時間的夢境,氾濫無意義而浮誇的劇情,腦袋中的資訊需要時間重新組裝。將一些枝頭修剪,然後將根系挖出來把結鬆開。在那些漫長的睡眠中,像是變成一頭抹香鯨,潛泳入深深的海底。記憶的底層。

我想起了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集《萊辛頓的幽靈》裡的同名短篇。擁有相當完整且豐富的爵士樂收藏,古老大宅的主人以及他的父親,在過去的人生裡同樣都有長時間睡眠的紀錄。像是得到了許可,短暫地離開這個世界一樣。為了各自的理由,不得不這麼長時間的保持睡眠狀態。然後主角便在夜裡看見了幽靈。

「這樣的睡眠是必須的,否則那些『什麼』就無法被完成。」以村上春樹的口吻說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近乎筆直向下一路潛游的抹香鯨,現在也在黑暗冰冷的大海深處跟魷魚們搏鬥著。對了,抹香鯨也會作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