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12日 星期五

農業政策


農經大講堂教室的空氣依舊讓我覺得沉悶,
似乎回到了大一上經原的下午,以及官老的板書。
不斷切換的投影片上浮動著一些數字與文字,
看不太清楚,也不太瞭解。
一切恍惚得像是夏日的午寐。

忽然聽見了國慶的笑聲,
有些尷尬的,不太搭嘎的笑聲。
訕笑地說:「遇到這種情況經濟學家也沒有辦法。」
抬頭一看原來是在講農民不願參與休耕政策的原因。
首位是「不願看見農地被荒廢」,約有七成的人圈選。
那是被稱為非經濟相關的情感因素,
那個跳脫出自利,理性以及一切模型假設的前提。

有多少人會記得這一幕呢?
坐在前頭的同學匆匆的在投影片這一行劃一條線,
標示著「這可能會考」。
可能是考題,
因為有變色,因為有特別被指出來,所以重要。
考題之外,這什麼也不是。

我看著那些跳動在眼前的數字,
六元上漲到八元,二十一塊跳到了二十三塊,
還在考慮要不要變到二十五塊;
花費有五百多億在老農年金上,
有四百八十億花費在休耕補助上。
那些不成比例的數字看起來竟如此詭異。

在學生與老師的眼中,
數字只是考題,或者可能成為的考題,
圖表的上上下下與模型的黃金交叉,
都是學術殿堂經濟學的世界裡最理性客觀的分析。

在政治人物以及當權者的眼中,
沒有數字的差別,數字高低亦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些為了差異而大聲吆喝的言論,
都需要利用某些不可知的公式換算成選票來估算其價值。

原來這就是我們所面對的世界。

在這個「文明」與「現代」的世界中,
我們已經與那些事物拉開了一段安全的距離,
像是觀賞動物園的動物一般,
它們不會說話,它們沒有感情,它們等著被餵食;
隔著以科技構築成的玻璃牆與鐵柵欄。
在這個小小的島國裡。

有誰會知道,
哪個農民有多少夜晚的失眠只為了外頭田裡的作物。
他們在毫不留情的烈日下工作了一整天,
翻地、插秧、除草、灌溉,
斗大的汗珠從臉上滑落,模糊了視線,
只為等待著時間的成熟,稻子開始抽穗,
結實出一粒粒的白米,飽滿而略為下垂。
回到家之後,
妻子坐在餐桌前,
旁邊還散亂著當月的諸多繳費單據,
存摺裡的數字與桌上的菜餚一樣稀少而貧乏,
晚一點要去接女兒下課,
對了,又到月底了,補習費該繳了。妻子說。

在農民連夢境都不可及的某個遙遠地方,
在那個夜晚被照耀得有如白晝的地方,
數不清的官員們坐在冷氣房裡輕鬆討論著晚上的酒店,
等等還有午點要送進來,今天是喝哪一家的咖啡?
偉大的國會殿堂裡,
互看不順眼的立委諸公們在媒體面前上演一場完美的演出,
特寫的鏡頭補抓到了每一個猙獰的表情,
走出大門之後,
嘿,上次那家的小姐不錯,好像是從鄉下上來的,很清純。
下次一起去玩玩吧!
那家企業的董事長又要請吃飯了,好像要商量一下劃地建廠的事,
剛好年底快到了,來個這樣的紅包也不錯。

最後,
我想不會有人發現,
也不會有人記得,
那天晚上丈夫在夜裡悄悄地起身,
小心地走出房門,
慢慢地走過女兒的房間,
走到了昏暗的儲物室,
(連月光都照不進來)
他拾起了架上那一罐

倒下時,
臉龐還留著兩行淚痕。


課堂上的夢醒了,
國慶還在講述著厚厚一疊的講義,
同學們安好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一切如此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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