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21日 星期二

2015秘魯行之四:在馬丘比丘

旅行的第三天,由於發生了許多事情,再加上時區的調整,使得實際體驗到的時間遠遠比三天還要漫長。而我終於在第三天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馬丘比丘。

馬丘比丘是我決定要來祕魯旅行最一開始的動力。今年三月多,跟一個剛失戀的女性友人聊天,談到一起出國散心的事情(彼時自己也有一些心情不好的事)。當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亂說作夢,忽然在腦海中浮現了曾經看過的有關於天空之城馬丘比丘的資料(來源可能是某個內容農場的文章)。雖然當時還不知道馬丘比丘在祕魯,也完全沒有任何概念該怎麼前往,但那時我們兩個對於這樣的地方都相當興奮。覺得感情什麼的也沒什麼了不起。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後來那個女生馬上交到了一個新的男朋友,開始了另一段新感情的蜜月期,於是之前聊的出國散心什麼的也隨之煙消雲散(她的假期改成陪男友出國)。剩我一個人,還是想遠走他方。

為什麼是馬丘比丘,為什麼是祕魯,這個問題在我出發以前也不斷的自己。畢竟南美洲可不比亞洲,不是像香港、日本或韓國之類,可以只需要兩天一夜或三天兩夜就能夠往返的地方。從台灣到馬丘比丘,需要先大老遠橫渡太平洋,再接飛班機前往南美洲,再走公路或鐵路才能抵達的遙遠所在。光是花在交通上的時間可能就有兩天多。可能去也去不了,回也回不來。然而,正因如此,我才如此渴望看見在這麼遙遠異國國度的自己,會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面對那些困難、孤單以及不確定性的時候,能夠如何自處。想看見在日常生活中不曾見過的自己的模樣。在機場等候將近24小時,用著不怎麼流轉的英文跟外國人尋求協助,或者在有限的資訊以及有限的選擇之下,果斷做出決定。完成一個旅行,像是完成親手做出一個作品,旅行的方式與心情決定作品的模樣。

早上四點多,Hostel同房的另外兩個男生就醒來整理行李,我還賴在床上滑手機。估計他們是要走路上山。由於第一班上山的交通車是五點半發車(嚮導請想搭車的人大概六點多去搭車就好了),天真如我就想說大概抓個五點十分左右去搭車,怎麼樣也會是第一班車。殊不知當我收拾行李到了現場,才發現原來所有遊客的想法都差不多,能夠多早上去就多早上去。明明五點出頭已經一堆遊客在排隊。好險車次很多,第一班車發車以後原本長長的人龍消化的很快,排著排著也在六點上車,六點半就到了入口。剛進去時就立刻被眼前的遺跡景觀所震懾,再加上剛剛好碰上即將日出,少許的陽光自遠方的山脈照過來,一點一點的照亮馬丘比丘,那是一個神聖的時刻。

馬丘比丘是個很大的遺跡園區。印加人當初決定要建立這個城鎮時,就是考慮以整座山的山頭為主,既方便取得原料(山頂的石頭),也有天險一般的屏障。但正如嚮導在導覽的時候所再三強調的,馬丘比丘終究是一個未完成的城鎮。他說如果要看印加人的工藝與建築技術,如果以一到十分來說,馬丘比丘大概有八九分,但庫斯科的話則有十五分。如果想進一步了解印加文明,可以在庫斯科得到更好的體驗。

當初西班牙人入侵南美洲,在祕魯之前,首先遇到的是哥倫比亞(在南美洲的左上角,可能是沿著中美洲南下)。他們對於哥倫比亞的態度就是決定要摧毀一切非基督教的異教崇拜,然後掠奪黃金白銀等資源。由於這種一開始就開戰的態度使得他們在哥倫比亞受到相當的抵抗。於是當西班牙人到了祕魯,就一改剛開始的態度,轉變成先跟當地人交好做朋友,提供醫療等資源,等到找到黃金或者宗教建築後,再翻臉把一切東西都掠奪摧毀。

雖然西班牙人如此對待當地人民,祕魯還是能發現許多西班牙人留下來的東西。像是庫斯科有許多的教堂與基督宗教,人們口中所說的西班牙語,有些人保留印加傳統姓氏有些人則使用西班牙姓氏,飲食部分則可以找到西班牙傳統料理與當地料理結合,還有放置在房屋上的牛的泥塑雕像,也是由西班牙人傳進來後來演變成大家可以接受的家神象徵。對於祕魯人來說,或者對於當初的印加人來說,到底是以怎麼樣的心情來看待西班牙人這樣的征服者呢?再過了這麼多年以後,後代的祕魯人民在檢視自身的文化的時候,會想要特別去除掉所有的西班牙文化的影響嗎?或者說當祕魯與南美洲諸國,在脫離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統治而領先當時世界其他殖民領地獨立後,面對北方強大的鄰居:「美國」的霸道獨斷時,又是懷抱著怎麼樣的心情來看待自身處境與文化。

在馬丘比丘上的主要建築不同於庫斯科可以看到那種重達幾噸的石塊,都是以小石塊的加工為主。一開始的時候是請大概一萬人左右先完成基礎部分,然後再由八百人左右進行細部的加工以及後續的工程。說到這裡,嚮導又再次強調,馬丘比丘仍然是未完成的城鎮。換言之,在這樣的工程規劃當中,一定有人沒完成自己的工作。然而,因為印加人使用結繩記事來傳遞保留訊息,且完整的解讀方式並沒有被良好的保存下來,所以雖然可以知道根據不同的繩子顏色粗細,還有結的數量來代表不同的意涵,但就是無法成功解讀出全部的資訊。馬丘比丘被就這樣遺棄在深山之中。有些學者對此有提出些說法解釋,然而真正被放棄的原因是什麼,目前就沒有人知道了。

我就問了嚮導說除了馬丘比丘以外,祕魯沒有其他更大規模或者是在深山裡的遺跡遺址嗎?因為光一個馬丘比丘為祕魯帶來的觀光人潮和財富就這麼驚人,如果有計畫的開發與規劃其他的點不是更好。嚮導說當然有,他上次去了一個在深山的遺跡遺址,卻是需要在叢林裡走了七天才能到達。所以馬丘比丘之所以能夠開發成這樣,與他的易達性也有關聯。但其實祕魯內部也有在檢討是否要在一年之內選一個月關閉馬丘比丘。這裡的確為當地帶來可觀的觀光人潮和財富,但觀光客的造訪也對於當地的遺跡文化的保存造成威脅,長久來說是不好的。同時如果真的關閉了馬丘比丘,那麼馬丘比丘山腳下的熱水鎮,這個完全依賴馬丘比丘的存在而營運的小鎮的人們的生計該怎麼辦又是另一個議題。

對於擁有觀光資源的地方來說,開發與保存永遠是兩難且需要不斷討論調整來求取平衡的議題。祕魯當地並沒有被這樣大量的觀光人潮所迷昏頭(也許有些人有,我不該寫得這麼冠冕堂皇),在當地人的眼中,保護這些文化遺址也是相當重要的。或許台灣未來發展觀光產業的時候需要去省思。我們常常一昧地希望遊客越多越好,希望他們購買一堆東西,促進當地消費刺激經濟發展,卻沒看到我們所失去的是生活品質。觀光客的造訪使得地方擁擠髒亂不堪,或者導致自然資源被過度消耗,又或者在高山上隨意建設,使得水土保持被破壞。對於這樣的議題,台灣能否凝聚與提升全民對於環境保護的意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當時的印加王在王朝境內其實有很多的城鎮。聽說印加王在巡視境內不同的城鎮時,腳甚至沒有碰到過地面(被人家以某種方式抬著,這才是王的待遇啊)。城鎮的功用很多,有作為聯繫的管道,作為商業的中點,或者做為農業試驗的地方。在印加文明裡面,羊駝是很重要的動物。毛皮可以拿來製作衣物保暖,肉可以拿來吃,羊駝本身也可以背負重物。甚至羊駝還被拿來當作秤重的依據。當一隻羊駝可以背負的物品重量是二十五公斤重,那麼就算只是多一公斤,他也不願意走就停在原地。

馬丘比丘之所有能夠成為這麼熱門的觀光景點,或許也跟他沒有被過度開發,以及在山頂上的位置有關。但當時的人們到底為什麼想要特別在這樣的一個山頂建造城鎮。雖然被稱作沒有完成的城鎮,但其實已經可以看到許許多多的規劃和設計。建築的材料取得很原始又很先進。他們依靠物體熱漲冷縮的原理來切割石材,依靠水跟沙來打磨石材,最後在依據石材的形狀來建築組合。當時的石匠們花費了現在的我們難以想像的長久時間建造這些建築的時候,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呢?他們會相信他們所建造的東西,有一天真的能夠穿越重重時空到達未來嗎?對於完成一座城鎮,大概需要石匠們好幾年甚至幾十年沒日沒夜的努力吧。

離開的時候將近中午,在馬丘比丘總共停留時間大約是六小時。六小時到底夠不夠其實很難說。如果只考量停留在主要區域,拍拍照聽聽導覽,那麼幾小時就夠了。如果再加上前往太陽之門,後面的印加之橋或者甚至買到了旁邊Wayna Pichu的門票,那麼六小時又不太夠。此外,當在馬丘比丘上走了太多的路以後,其實後面移動的速度就越來越慢,而且走沒兩步就開始喘。不是我體力太差,轉頭一看根本大家都一樣。

下山之後直接前往火車站搭車。秘魯的火車有分成給外國人搭的車廂以及給本國人搭的車廂。外國人的車票貴很多,但就算是最便宜的票種也是相當舒適,上車前還要再查驗一次護照。本國人的車廂則相反,強調其實用簡便為主。由於一大早起床沒吃東西,一直撐到到了火車站才匆匆買了一個可頌麵包夾起士與燻雞。一個人旅行的時候張羅吃的的時間點就很自由,對於吃什麼也很自由。時間到了以後列車準時發車,大部分的旅人在短短幾十分鐘的車程都在補眠。

抵達水力發電廠之後,此時天真如我一直想著去程會這麼花時間,是因為他們要讓我們看看風景,所以才走特別遠的路(再次證明行前說明應該要仔細聽清楚),一直不願意接受回程還要這樣折騰七小時多的事實。這次回程的司機是一個年輕人。甫上車他就逕自地開始播放超大聲的西班牙文電音舞曲或者熱鬧的流行音樂,一開始當然整車的人都很嗨,甚至還有些人跟著唱或者搖擺身體。時間一久,也真的累了,大家想休息睡覺,沒想到他老兄卻無視整車的人的哀號請求,照樣播放著超大聲的音樂。有趣的是,整車的乘客也沒有人真的跟他翻臉,就默默地忍耐把握時間休息睡覺(雖然我戴耳塞,但沒什麼用)。此外,他老兄開車速度超快,每次轉彎都不減速也不切到對向車道減緩轉彎角度,就這樣把整車的人都甩來甩去的。感覺起來他是個新手司機,不像老手一樣懂得如何讓乘客舒服一點的開車方式,也因為有點緊張,所以需要開很大聲的音樂放鬆心情,提神讓自己不要睡著(路途真的很遙遠)。總之在結束這趟回程車程後,他在我內心受封為「祕魯藤原拓海」。

回程時有停一次休息站。也是那種路邊的一間小平房,裡面有販賣商品、飲料、食物跟水。旁邊有一間還算堪用的廁所。在休息站有一個婦人配著一張桌子與一個小置物檯,上面擺了多種餡料,原來是販賣著秘魯的漢堡。秘魯的漢堡不是小圓麵包,而是兩片烤過的扁麵包,肉類部分有牛肉與雞肉可以選。雞肉的話像是一般台灣早餐店吃的那種香雞堡的肉片,但沒有製作的這麼精緻。她就擺上一個油鍋來半煎半炸。配菜部分可以選擇生菜,番茄切片,煎荷包蛋,起士以及酪梨。貪心如我當然是要點超級綜合。醬料的部分則是額外在自己淋上美乃滋以及番茄醬。由於Size夠大,一口咬下去的滿足感是我這個漢堡控很久沒有體會到的新鮮感。折騰了這麼久,能夠在這樣一個公路的小休息站發現這樣的美味真的是讓人印象相當深刻。

疾駛的小巴在夜晚的祕魯山區奔馳。由於去程是一大早出發,基本上看到的是日景。回程時是晚上,印象很深刻的是,在那台晃到不行又充滿吵死人音樂的小巴,拖著疲憊無法休息的身體,隔著車窗向上看,看見的是高山上那熟悉的,毫無光害的星空。彷彿一方黑布上灑滿了璀璨華麗的珠寶鑽石。如果以前的人們曾經對於寶石有任何的想像,那一定源於夜晚仰望的星空。在幾百年前的馬丘比丘,結束了一整天工事辛苦疲憊的工匠們,抬頭仰望,也是看著同樣的一片星空。

抵達庫斯科時間已近深夜,匆忙緊湊的馬丘比丘兩天一夜行程結束了。如果說可以重新安排,也許我會選擇去程先從庫斯科到Ollantaytambo住一晚,參觀當地的太陽神殿,然後再前往馬丘比丘。而回程再從馬丘比丘一路開回庫斯科。因為後來發現如果回到庫斯科後再安排時間回Ollantaytambo好像有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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