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9日 星期一

免於恐懼的自由

小年夜那天早上,去租屋處旁邊的早餐店吃早餐的時候,發了一篇臉書動態。大意是想到當初進公司第一年第一次到這家早餐店,是因為遇到班機延誤,忙了一整夜,跟課長兩人來這邊買早餐給即將要去服勤的組員吃。

動態的底下,有人回應說:「記性好的人滿身的故事。」

除夕,晚上,我們全家從蘇澳的奶奶家開往玉尊宮的路上,不知道為何,突然聊起了小叮噹科學園區的事。我完全沒有印象這個景點。我妹說,我們小時候常去。約莫是跟國小或國中管樂比賽時,或者畢業旅行時的景點。

我記得比較深刻的是六福村。在那時候,我對於六福村的熟悉程度,已經到掌握每一個遊樂設施的位置,彼此之間的相對距離,以及最佳全攻略路徑。

但就是對小叮噹科學園區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妹試圖喚醒我的記憶。她說,那邊有「沒有接頭的水龍頭」、「比例錯覺的房間」與「哈哈鏡」。儘管她接連拋出了幾樣特點,我還是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小叮噹科學園區的記憶。一點都沒有。簡直像是那段記憶在某個時間點,被拋出意識之光的範圍,遺落在廣袤荒涼的黑暗之中。

那些事,全都發生在我高中開始寫網誌之前。文字紀錄存在以前,口耳相傳的年代。

大年初一晚上,匆匆的趕回了南崁,初二值了一天班。

本來打算初二晚上下班後直接回宜蘭的,但J突然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她本來說,不要約她吃東西,但可以約運動。我們下班時間都被拖了半小時,一起離開公司走在路上,過年的南崁區比平時還要冷清,沒什麼店家有開。她明天還有一天的班,而且家人親戚都在林口的outlet逛街吃飯,又已經太晚使得她也不想讓她的家人再來接她,於是說著說著,就變成:「不一起吃飯嗎?」

跟J的關係有些微妙。去年到了新單位以後,因為新單位的關係,認識了一些新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有的人就算認識,最後也不會再有其他更深入的接觸,但有些人,卻有機會能夠一步一步走入彼此的生命中,交換些什麼。

我說,不然就到特力屋吃好了。她說她想吃生魚片。於是選了爭鮮。兩個人總共吃了十七盤。幾乎都是她拿了以後,我們一人一個分掉。

聊了一些感情的事。

這是第一次,她願意跟我聊到那個現在在她心中的男生。她說了很多很多。從兩人剛認識,到逐漸變熟,男方想追她,又說到了她前男友,一些關於心中的男生的看法,她的家人,還有她很在意的事情。

在那個當下,我就像是見證者一般,見證了她與那個男生之間的事。我不會是其他的角色,就只是見證者。

那個正在追她的男生,一切都很好,彼此個性很相近,能夠互相理解,卻讓她想起了前男友,一個她投入很多,愛得很深,也讓她傷得很深的人。也讓她想起了前前男友。

她說,她沒辦法下定決心跟這個男生在一起。這個男生的工作是職業軍人,而她覺得這個職業沒辦法讓她放心。他告訴她,等他三年,給他努力的時間。如果三年還是不能改變什麼,或者讓她滿意,她可以選擇離開,而他也會讓她走。但她不想投入一段有很大機率可能會結束的感情。

在我們不斷交談的過程,四個小時的時間,一點一點的深入,最後觸碰到了某個核。

J說,她在歷段感情之間,就是重複受傷的過程。

她說到了電影《神秘家族》。

她說到了電影的開頭,女主角在草叢裡被性侵。性侵到一半,女主角的母親與弟弟剛好經過。此時,性侵男摀住了女主角的嘴,所以她無法呼救,只能發出一些咿咿唔唔的聲音。女主角的母親與弟弟以為只是一般的情侶在草叢親熱而已,不疑有他的就走了。

她想起了她以前的交往經驗。她想起了她曾經在對方的情感勒索下,反覆的發生關係,但當下她無法反抗,無力拒絕。事情過後,只剩下對於任何親密行為與肢體接觸上深深的恐懼。

這些過往經驗都是她內心的陰影。

她的前男友,在知道這些過往的情況下,依然強勢的想要發生關係。

她不確定,她跟現在這個想要追她的男生之間,如果存在著她心裡的陰影,究竟還能夠走多遠。她不確定到時候在床上時,當她一絲不掛,毫無防備無法抵抗時,對方會不會破壞她的信任,突然變臉,顯現出她不知道的另一面,再一次的違反她意志的發生關係(一種對於男性的無法信任)。

她也在害怕。害怕一段缺乏肢體接觸,缺乏親密行為的關係,究竟無法長久。

這樣的陰影,很難隨著時間而痊癒。

當夜已深,我們兩人站在她的機車旁邊,準備道別,我還是給出了我的想法。「我知道這一切很難。對於這樣的經驗,有許多人,是一輩子都好不了的。然而,妳必須要知道,要相信,在這件事情上妳沒有任何的錯。在那個當下,妳是有權力反抗,有權力拒絕的,不只當時,甚至以後任何時刻也是,妳永遠都有拒絕的權力,永遠都有說「不」的權力,而妳的伴侶也應該了解並尊重妳的意思。」

「信任需要時間與無數的考驗慢慢累積,卻又如此容易被破壞,消失。如果妳有幸可以找到一個足夠愛妳的人,願意花上很長一段時間,陪著妳慢慢接受親密關係這件事,兩人一起努力,找回妳內在的安全感,找回信任,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妳會發現自己終於可以坦然接受和面對過去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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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理完思緒,寫完這些文字以後,其實內心很複雜。

這種巨大的生命中的痛苦經驗,是我從未遇見,也很難想像的。

身為一個生理男性,我不曾感受過女性面對男性時的無力感,與伴隨著那無力感的恐懼。只能夠以想像的方式,多少體會那樣的感覺。

或許學妹最後還是會選擇那個男人,或許不會,亦或許她又會再遇到下一個對象。她似乎總是在無意間獲得太多身邊男性的青睞,這是她極力避免,卻又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事。

如果每個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的課題,對比我自己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經驗,她的感情路與其說是豐富,不如說有著千萬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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