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21日 星期日

腕隧道症候群與烤鴨

不太確定從什麼時候開始,早上起床時,都會伴隨著嚴重的手麻情況。睡覺時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然而一旦意識被喚醒,神經重新上線,立即會感受到手麻的不適。

一開始我以為是睡姿問題。如果睡覺時手被壓住,血液循環不良,自然會手麻。然而這件事卻發生得頻繁到我很難將他視為偶然。

於是,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快速地抓住了我。就像在上一個租屋處時,某一天下班後我發現我的浴室地板莫名其妙是濕的的時候一樣。那時聯絡房東,房東允諾會盡快處理,但當天晚上,我依然不時驚醒。恍惚之間,彷彿看到黑暗中,房間的門是開的,有個黑影站在我的床邊,注視著躺在床上的我。

手麻似乎有很多原因,大部分都提到這是某種「初期症狀」,卻沒辦法多加肯定主要的原因。

我選了我最能理解的,可能是「腕隧道症候群」。我讓自己「相信」這就是我的原因,這樣似乎多少有助於暫時將我從慌亂的恐懼中帶回現實。

查了台北的醫療用品店,買了個固定式護腕。護腕好貴。一邊想著也許我該降低我使用電腦的時間。

店員堅持不讓我試用試戴,甚至不肯讓我看那個護腕實際使用起來的樣子。「因為直接用的話,會有個人衛生,以及魔鬼氈被使用過的問題。」站在醫療用品店櫃台前面的我,像極了中古時代前往教會領取聖水,希望能驅散不知名的疾病的農民,而那個神父不讓我試用聖水,也不告訴我到底聖水有沒有用,只告訴我:你要相信神。

於是我帶著我的單邊護腕回到了日常生活。完全沒有任何信心。

中午在台北吃了烤鴨幫友人慶生。

席間,某個友人再度問起了我是不是處男的事。他說他每一次見到我都要問一次。我很難理解為何要不斷的問。這簡直就像在公眾場合問某個人的性伴侶的人數一樣,而且問得像是在問明天天氣如何。上次更是在某個有許多陌生的新朋友第一次見面的場合問這件事。

我有點不太確定,那種究竟是關心,還是調侃,還是愚昧的忽視他人感受。

無法理解。

飯局進行到了最後,開始隨意聊天的話題。於是我單身找不到伴侶這件事又再度被拿出來,分析、討論、鼓勵一番。這件事幾乎會出現在每一次的飯局,每一種的飯局,除了我能夠主導話題的時候。有點像是交不出作業的學生,全班就只剩下你還沒交作業,所以大家都一直關心你的寫作業情況。

讓我想起了我當時找不到工作。所有人都覺得每個人都應該要工作,應該要找到工作,所以沒有工作這件事就是有問題的,需要改變,需要被修正,需要被處理。

通常大家會先從我本身找原因,從我的環境找原因,我的身體我的個性我的工作我的想法,以及我的諸多一切。彷彿試圖解開數學課的黑板上用粉筆寫下的問題。又或者是試圖回答如何挽救台灣生育率,也許這題比如何讓我找到伴侶簡單。

在大家的眼中,我總是眼光太高,在錯誤的對象身上浪費時間,面對女生時不夠有自信不夠果斷不夠堅持。我有點訝異的是這些話就算從長輩口中聽到也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世代之間沒有隔閡了。

討論到最後,不免還是一陣溫馨的勉勵。然而那樣善意的關心,或許才是最難面對的。

友人H說,她跟男友討論到了生小孩的事。女方問說,如果不小心懷了孩子怎麼辦。男友很平靜地說,如果那時候沒有能力扶養沒有能力教育沒有能力提供好的生活的話就拿掉,等生活做好準備了,也許是三十幾歲後半,都還可以生。但事實是男方也沒有很想要小孩。

男人擔心的是生活與家計,女方則想著自己的身體到時候還能不能夠懷孕,能不能夠生下健康的寶寶,能不能夠有力氣照顧寶寶。

這件事也成為了女方心中的一個停損點。

我說:可能是因為男生的家族普遍晚婚。

H說:對。

今天下午在民權西路的NET隨意買些東西轉換心情時,一直想著也許我們只會越來越像我們的家族與我們的父母也說不一定。

我對婚姻並沒有什麼信任感,對於男女交往也是。我從小看著我父母,並沒有在他們的身上感受到婚姻帶來的喜悅與激情,更多的是理性與責任,還有總是為家計煩惱的背影。

雖然一部分的自己依然對愛情與婚姻有所期待,但另一部分卻早已看見了生活的現實面。也許在他們相識的頭幾年,在遙遠的年幼的我還沒辦法建立任何記憶的時候,他們也曾經熱情的相愛過,但無論如何,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都已經像是褪色到無法辨別的照片代表的回憶了。

他們依然會互相關心,然而比起相愛,卻更像是一種單純的責任。

另一方面,自我有記憶以來,我的母親從來沒有滿意過我父親的任何事。她否定了他的個性、他的工作,他的成就、他的做事態度、他的原生家庭、以及他一切的想法。他們相處的方式通常是,我的母親會先說出自己要做什麼,然後我的父親會沉默或表示贊同,然而當我的母親逼問他的意見時,他會努力地說出些什麼,但馬上會被否決(從來沒有被採納過)。

於是乎,那一種無法說出口的挫敗感,永遠無法滿足伴侶的要求的形象,似乎某種方面深植在我的內心。也導致了我對於「被拒絕」這件事的反感。

也許這就是我的心理創傷吧。

直到現在,我依然會試圖滿足每個人的需求,努力討好別人,自我要求,努力達到他人心中的目標。然而我卻又無法相信真的會有人滿意我的表現,真心欣賞我,真心信任我。如果我真的將自己託付給某個人,進入了一段關係,也許我最終也無法逃離與我父親相同的處境與相同的命運,而這也是我極度想要避免的。

不過這些太深入也太遙遠。我的家庭與我的家族對我來說,就像是某個無法分享、不願分享的秘密一般。天蠍座主宰了第四宮。

在他人眼中,也許這些都只是某種藉口。只是我「不願意努力、不願意改變、不願意讓自己更好」的藉口。

題外話是,我的父親成為教官以後,這輩子就沒有再換過任何工作,一路服務到榮退。也許我不願意,或者不敢換工作,這也是潛在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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